【大案纪实】算计——山东商河中国第一奇案

笔者小时候很喜欢看中央电视台法制频道的《天网》栏目，自认为看过无数案件，只有这件案子，可以说曲折离奇的程度超过警方的想象。警方接受采访的时候曾经多次强调“有的人干了一辈子刑警也遇不到这样的案件”，而网络上网友们更是呼吁把这件案子改编成影视作品，可以想见大家对这件案子曲折离奇程度的认可。

这个案件最初在《天网》栏目以“算计”为名播出，而后又以“烟锁殡仪馆”为名在《今日说法》中播出。为了不影响案件的趣味性，本人将从破案顺序讲述这一案件，并在后面配上分析。

机井里的无名男尸

抛尸的机井

2010年7月13日，山东省济南市商河县的一名村民来到自己的农田边上，计划从荒废多年的机井中打水来进行灌溉。在山东有很多口这样的机井，目的都是为了帮助农民方便地获取水源。老大爷来到井口，却意外地发现，井内被一块物品堵住了，他找来长棍，想要打捞出被树枝掩盖的物品。这一打捞不要紧，一只脚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大爷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木棍立刻报了警。警方赶到后，为了取出尸体，便和村民协商，请来了挖掘机将机井拆除，一具身高183厘米的男性尸体出现在了警方面前，除此之外警察还在井底发现了一把锋利的斧子。

男子体重90公斤，年龄在30-40岁之间，面目已无法识别，死因系遭钝器打击头骨致死，而作案凶器便是那把斧头。现场的惨烈程度震惊了警察和围观的群众，大家十分诧异：是什么原因让死者命丧井底呢？

警察挖掘机井

斧头揭开作案时间

杀人抛尸案的特点就是首先要确定死者究竟是谁，搞清楚了这一点才能够知道死者的社会关系，并根据作案动机排查周围的人员。于是，警察开始走访调查死者的身份。商河本地一个叫“王希员”的失踪者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本以为这就是警方要找的人，可是经过调查，王希员的身高是175左右，和183相去甚远，而且体重也不到90公斤。到了这里，这条路似乎走不通，排查了商河及周边一带失踪的人员，都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人选，案件一度陷入了僵局。

在走访当地村民时，警方意外地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有几位村民不约而同向警察反应，就在2010年1月28日前后，他们在水井附近看到了一些暗红色的物质，像是人体的血迹。与此同时，在追踪斧头方面警察也取得了重要突破。这把斧头不是普通的斧头，是为了砍柴和切割硬物特质的斧头，为了防止斧头和木柄之间脱离，二者之间有两块金属专门用来加固。警方随后对商河县所有五金店进行了十分细致入微的调查，发现这种斧头只有一家商铺在出售。五金店老板进购时一共是80把斧头，卖了13把，还剩下67把。虽然老板并不记得购买的人究竟是谁，但进货的时间是2009年12月底，这就将案发时间缩小为2010年1月。

锁定真凶，警察跨省追逃

案件走到这里，警察不得不调换侦查思路，从找人开始变为找车。警察的想法是：人我找不到，但是总得有车把人运输到这里来，所以不妨从车辆入手。既然犯罪嫌疑人能够选择这么偏僻的机井，说明这个人一定十分熟悉这周围的环境，那么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本地人，而且在本地拥有车辆，并且作案后很可能会潜逃。在抛尸结束后，车辆很有可能会沾有血迹，警方首先想到，会不会有人将车辆送去喷漆或是清洗来销毁痕迹物证呢？带着这样的思路，警方立刻赶往商河县各大修车场所和洗车场所，希望能够排查案发时间内前来清洗车辆或是喷漆的人。

警方侦查可疑车辆警方侦查可疑车辆

在某家修理厂，员工向警察反映，有一位奇怪的客人提出要对他的桑塔纳汽车进行整车喷漆，但喷漆完成后，车主再也没来取过这辆车。老板很是奇怪，但是为了不影响修车厂的业务，他将这辆车开到了修车厂边上的山坡脚下。警察喜出望外，立刻带领法医来到车内。这辆车很干净，警察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在后备箱内却提取了一篇枯树叶，上面有一个黑点。黑点立刻引发了警察的警觉，这很可能是血迹。于是警察带着这片树叶回到了刑事鉴定中心。经过检验，这片树叶上的血迹中所含DNA和机井中死者的DNA完全一致，说明桑塔纳车就是抛尸工具，车主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知情人。

当务之急就是查到车主，经过排查，警方竟然意外发现，车主就是之前失踪的“王希员”！王希员的作案嫌疑陡然上升，而且他失踪了，警察怀疑他很可能是逃窜了。于是警察调取了王希员的通话记录，发现在2010年的1月左右，他和两个天津人联系紧密，案发后却再也没有联系，这两个天津人一个叫韩宝山，一个叫韩本利。警方决定，找到这两个人，因为警方觉得，他们可能就是帮凶。

很快，警方来到了韩宝山的家里，见到了韩宝山。韩宝山交代：他和韩本利是老乡，一起去山东找王希员打工，没有参与杀人。警察随后来到了韩本利家中，却发现韩本利一直没有回家，就连春节都没回来，这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因为春节是我国传统节日，外地打工的人们一般都会回家看看父母和家里的亲戚，韩本利的做法明显有违常理。就在警方认为韩本利和王希员一起逃窜的时候，却意外地得知：韩本利身高183，体重90公斤，和机井死者几乎完全一致。于是警察获得了韩本利家人的DNA，与死者比对，发现存在血缘关系，至此，警方终于确认韩本利就是机井里的死者。

死者：韩本利

两人一起外出打工，同伴客死他乡，韩宝山却只字不提，这让警方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警方当机立断，立刻刑事传唤韩宝山。面对警察的询问，韩宝山表示在商河他和韩本利分开，韩本利去了其他的地方。可是，当警察拿出韩本利的通话记录而上面显示韩本利1月24日就再也没打过电话的时候，韩宝山终于无力辩驳，交代了伙同王希员杀害韩本利的犯罪事实。

凶手供述牵出案中奇案

就在警察满心欢喜认为案件告破的时候，韩宝山的一番话差点没把警察惊到。原来，他和韩本利是受雇于王希员、张红霞的杀手，王希员让他们去杀一个名叫张本岭的人。说起怎么认识王希员，韩宝山交代，中间有一个介绍人张纯祥，就是这个人让他们认识了王希员。

犯罪嫌疑人：韩宝山

韩宝山继续交代，随后警方走访了韩宝山所说的相关人员张本岭，并立即逮捕了张红霞和张纯祥。在韩宝山、张红霞、张纯祥的供述中，警方终于梳理出案件的基本事实。张纯祥是王希员的老乡，王希员在当地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养鸡场。王希员出生于1976年，案发的2009年他已经33岁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但他的婚姻却出了问题，原来他的老婆与他关系不和，前一年已经外出打工，并一直没有回家。由此王希员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可是这段感情说起来非常不地道，他爱上了同村老乡张本岭的妻子张红霞，也就是说王希员其实是第三者，插足了别人的感情。张本岭是一名殡葬服务业的老板，和王希员关系很好，曾经王希员养鸡场不景气的时候，张本岭出钱出力，为王希员做了很多事情。然而，张本岭家庭很不和谐，他和妻子经常吵架，据说还有家暴的行为，但是警察无法考证这一说法。本来张红霞可以采用合法的手段，和张本岭离婚，但是由于不了解法律，她并不知道走法律途径，笔者猜测可能二人之间仇恨也很深；王希员经常去张本岭家里做客，有时候张本岭在外跑生意，所以张红霞便和王希员走在了一起。为了能够长相厮守，二人相处了一条毒计，那就是除掉张本岭。当然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不知道这个想法是谁提出来的了。二人十分熟悉张本岭，如果亲自动手除掉张本岭，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是考虑到案发后不好脱身，他们采取了一种很古老却有很离奇的方式，那就是雇凶杀人。

被害人：张本岭

事在人为，王希员很快就找到了张纯祥，联系到了韩宝山和韩本利两个人。经过一番秘密磋商，双方最后谈定以10万元的价格达成交易。开启了这场杀戮之旅，为了杀死张本岭，韩宝山和韩本利两人做了充足的准备，最初他们准备了汽车，企图以交通事故的方式杀死张本岭，但张本岭停车的地方往往靠近路边，空间十分狭小，凶手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几次跟踪后，张本岭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就故意把车开到人多的地方，韩宝山和韩本利准备了斧头和枪支，但由于人太多，一旦作案会被立刻发现，所以杀人再度失败。

随后的几个月，张红霞担任起了内线，她本就生活在张本岭的身边，因此可以随时告知二人关于张本岭的去处和动向。里外配合、似乎这次张本岭插翅难逃。可是两个杀人凶手似乎很笨，几次作案均未能得手。在王希员的授意下，他们改变战略，为了避免查出线索，他们选择制造意外等方式杀死张本岭。

2009年10月，两个杀手制造了一个爆炸物，将爆炸物装到了张本岭的汽车上，他们设置了定时装置，希望在某一时刻炸死张本岭。张本岭开着车，走过一个街区突然发现自己没水了，就去买水，结果刚从店里往外走，就看到自己的汽车爆炸并开始燃烧，张本岭惊出一身冷汗。既然定时炸弹容易出现意外，那就改成遥控的吧。两个杀手不死心，2009年11月带着遥控炸弹出发，然而这个爆炸物被张本岭发现，两个杀手再度失败。

被害人张本岭心惊肉跳

在这段日子里，张本岭发现了身边的种种异常，比如两次爆炸物令他匪夷所思，以及之前的被人跟踪。怎么办呢？他找来了他的姐姐，姐姐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生意上有什么对手等等，可是张本岭怎么也想不出有谁和他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姐姐提出让他报警，但在没有切实受害的前提下，报警似乎也是一个“小题大作”的举动；在不知道起因的前提下，警察一般也没有能力做出实质性的保护措施在这之后，张本岭加强了戒备，让犯罪嫌疑人再难有机可乘。

案发后，警察把案情告诉了张本岭。张本岭听到自己的妻子居然和朋友王希员预谋杀害自己，联想起自己前一段时间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感到十分震惊，他不禁怒火中烧。同时感叹“杀手太笨了，如果是自己杀人直接拉火葬场烧了，让别人找也找不到”。此后警方多次联系张本岭了解情况，每次一提张红霞，张本岭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手撕妻子。

至此警方破获了王希员、张红霞、张纯祥、韩宝山、韩本利等人杀人未遂的案件。

杀手内讧，自相残杀

多次行动没有成功，然而钱却花了不少。韩宝山和韩本利多次向王希员索要工资和食宿费用，提出增加一部分费用。在这个过程中，二韩和王希员、张红霞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二韩甚至产生了想要敲诈勒索王希员的行为，威胁他如果不给钱，就要把其雇凶杀人、出轨朋友老婆的事情抖出来。而王希员、张红霞担心事情败露，不得不多次追加费用，最后薪水加到了14万元，当然这笔钱并非一次性给付，而是分批付款，而且尾款是大头。

此时王希员和张红霞也心生不满，杀人任务没有完成，却损失了4万元钱，而且杀手不停地敲诈自己，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王希员不得不思考如何善后，如果张本岭没有被杀手杀害，难道要让这两个杀手拿钱走人？绝对不行，按照这两个人的尿性，指不定哪一天又会回来敲诈勒索。于是王希员想出了一条毒计，对两个杀手挑拨离间，用大头作为诱惑，刺激两人互相残杀。他分别给韩宝山、韩本利打电话，告知他们，如果杀掉对方，就可以独吞14万元。这条计策可以说是本案的亮点，因为这可以让王希员放心。张红霞是自己的智囊，和自己一起犯事，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绝不可能出卖自己，韩宝山、韩本利二人经历了挑拨离间、互相残杀后，势必不敢再招惹自己，因为自己抓住了二韩的把柄。想到了这一层，王希员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

而韩本利和韩宝山这一边，虽然是搭档，但是两个人也各自心怀鬼胎，暗杀张本岭构成了未遂的故意杀人罪，这必然是重罪，万一有一天，谁不小心触犯了法律，为了立功，肯定会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而且两个人多次行动失败，已经产生了矛盾，王希员的挑拨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自己不杀对方，怎么保证对方不杀自己呢？更何况还有一大笔钱的诱惑，几个月空手回家肯定也没法和家里人有个交代。所以几经波折，两个人最终还是堕入了王希员的彀中，开始了自相残杀。

2010年1月24日夜里，韩本利和韩宝山以“再次商量行动”为名，在野外相聚，这两个人当时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那就是必须干掉对方。此刻的王希员，正在家里和张红霞喝茶，静静地等待着两个人厮杀的结果。

韩本利被韩宝山杀死灭口

结局让王希员略有意外，本以为身高和体重都有优势的韩本利会胜出，没想到韩宝山打来了电话。原来韩宝山实现准备了一把斧头，就是开头所提到的那一把，所以占据了优势。按照事先的计划，王希员开着自己的桑塔纳汽车和韩宝山运尸抛尸。王希员之前已经自己踩点，由于是本地人，他很熟悉当地的情况，知道有些机井已经被废弃，很难被注意到，是理想的抛尸地点。王希员选中了开头老大爷的机井，但韩本利身材高大，机井的直径很狭窄，怎么办呢？王希员和韩宝山就把韩本利的衣服剥掉，将他头朝下、脚朝上硬生生塞进了机井里，至于他的衣服都被烧毁，这是为了避免警察查出他的身份，至于斧头也一起扔进了机井。

夜色幽暗，月明星稀，这阴森森的夜晚见证了两个亡命之徒的悲惨命运。事后，韩宝山回到王希员的家，拿到了14万元，第二天就回到了天津。王希员、韩宝山估计此生再也不想见到彼此。回家之后，韩本利的家人果然来找他，问他韩本利怎么没有一起回来，他说韩本利到别的地方去了，二人在商河已经分手，现在也联系不上彼此。而王希员则是开始了善后事宜，清洗了自己的汽车，又将车送去整车喷漆，希望可以彻底毁掉所有的痕迹。这一切结束后，7.13案件就正式落下帷幕。

至此，警察被案件的事实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故事如此曲折离奇，尤其是张纯祥物色杀手，王希员雇凶杀人，杀手和张本岭之间斗智斗勇，张红霞传递情报，二韩互相厮杀，这一桩桩一件件，比小说写得还要曲折离奇。那时的警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更加曲折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7.13案件宣判

案件到了这个地步，基本水落石出，警察要做的就是保持对王希员的追踪抓捕，并将已经抓捕的犯罪嫌人移送司法机关。经过对韩宝山、张红霞、张纯祥的审讯和公诉，2011年初，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韩宝山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张红霞被判有期徒刑11年。

很多人对韩宝山的判决不满，毕竟他犯的是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按照一般的法律，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应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但是要注意到，被害人有重大过错，因为韩本利当时也有杀害韩宝山的企图，如果韩宝山不杀死韩本利，自己就会被杀害。而案件的真正主谋王希员还没有到案，为了慎重起见，防止警察还有没掌握到的情况，法院没有判处韩宝山死刑立即执行。

追逃过程艰辛无比

警察不仅破获了7.13机井藏尸案，还破获了一起杀人未遂的雇凶杀人案，警察们信心满满，而对已经“潜逃”的王希员的追捕，警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很容易的时间问题。于是警方调查了每一个王希员可能去过的地方，走遍了祖国的好几个省份，都没有发现王希员的踪迹。为了掌握更多王希员的信息，警察叫来了王希员的好朋友、生意上的伙伴、亲属，但狡猾的王希员从来没有和他们联系，这令警方无比困惑。

消失不见的王希员

警方通过调查王希员的通话记录，发现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王希员的手机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他的银行卡也没有取款记录。商河警方开始意识到案件可能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会不会是王希员在逃亡途中死亡了呢？于是警察开始着手调查王希员失踪的确切信息，曾经被警察传唤的证人又被叫到了警察局。

警方通过询问，证人们都反应：“王希员在临走前给他们发过一条短信”。看到这条短信，内容大体上是王希员经营养鸡场不善，欠有巨额外债，需要外出躲债。警察立刻调查了王希员养鸡场的债务情况，发现在2010年，这家养鸡场的确欠了不少钱，王希员短信所描述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但有一个现象引起了警察的注意，经手此案的一个刑警突然灵机一动，察觉到了案子中的一个细微的“破绽”，短信的原文是这样的：“我在外面待几天，等我回去后咱兄弟爷们再在一起玩”，请注意，在短信当中“兄弟爷们”这个词是专门用来指同辈和子侄辈的人，可是曾经有一个叔叔辈的人收到了这个短信，山东农村还是比较保守的，对辈分区分很是严格，所以这是个严重的辈分错误，当地人很少会犯这样的错误。由此警方推断，这条短信可能根本就不是王希员本人发出的，而是别人代为发出的，而发出短信的人可能就是导致王希员遇害的凶手，亦或是一个重要的知情者。从文字来看，这个人应该清楚王希员欠钱的事情，但不了解王希员的家庭，所以导致弄错了王希员的家庭辈分称呼。案件到这里发生了重大变化，王希员由曾经的犯罪嫌疑人，转变为一个可能的被害人。由此一来，警方开始着手调查谁具有杀害王希员的能力和动机。

王希员发送的短信

案中再现更“奇”案，三案相套

警察们立刻想起了之前残暴的杀手韩宝山，按道理来说，他和王希员之间存在矛盾，因为多次要钱，韩宝山显然引起了王希员的反感，王希员十分痛恨韩宝山，会不会是因为王希员也想将他杀死灭口，而遭到了韩宝山的反杀呢？会不会是王希员钱没给到位，导致韩宝山痛下杀手呢？而且韩宝山清楚地知道王希员的情况，这么一来他最有可能杀人。警察立刻来到看守所，会见正在服刑的韩宝山，询问他是否杀害了王希员。韩宝山矢口否认，称自己杀死韩本利后立刻返回了天津，此后再也没回过山东。这一说法很快得到了警察的验证，警方再次陷入了低谷。韩宝山不是犯罪嫌疑人，那接下来应该如何调查呢？难道是债主发现了王希员，亦或是仇家上门？

与此同时，外围调查王希员失踪的侦查员传来了消息，经过对王希员养鸡场员工的询问，发现王希员失踪的日子恰好是一个雪天，而且还有大雾，这在当地绝对是一个罕见的天气，警察立刻联系气象部门，发现这一天刚好是2010年3月9日。这让办案民警为之一振，认为距离真相不远了。

为了调查王希员失踪前是否留下了什么信息，警察找到了正在服刑的张红霞。一开始张红霞十分反感，因为她感到自己一定要保护王希员，所以她拒绝交代自己知道的内容。在张红霞的心目中，以为警方仍是要从她口中“套出”王希员的下落，从而抓捕王希员。警察向张红霞出示了王希员的通话记录和银行卡取款记录，告知张红霞一个正在逃亡的人不可能不用钱，也不可能从不打电话，张红霞仍然不为所动，警察只好向她讲述了侦查过程，当警方反复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张红霞才意识到王希员可能真的被害了。

张红霞心里很清楚，王希员逃跑绝对不是为了躲债，而是担心韩本利的尸体曝光，这才是让王希员外出逃窜的真正原因。她多次联系不上王希员，但也没有往死亡的方向去想，被抓捕到案后更是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可以想象得到，王希员就是她唯一的精神力量，可是现在警察却说王希员已经死亡，张红霞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失声痛哭。她告诉警察，王希员失踪当天，见过自己的老公张本岭，而当晚王希员就再也没回到家，自己曾打电话给王希员的哥哥帮助处理养鸡场的事务，让警察去调查张本岭！

这句话让警察再次大吃一惊，张本岭？这不是第二个案件当中死里逃生的被害人么？他怎么会杀人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会不会是张红霞痛恨张本岭而故意拉陷害张本岭呢？但张红霞的说法很快得到了王希员养鸡场员工韩某某、王希员哥哥王某甲的证实，那么会不会是张红霞伙同韩某陷害张本岭呢？可是镇定下来一想，张本岭的确具备杀害王希员的动机，也了解王希员欠债的情况，他具备杀害王希员的可能，之前警察总是将他放在被害人的位置上，而没有考虑到他也可能杀人。警察决定，再度调查张本岭。

案件到这里，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张本岭原本是受害人，王希员原本是嫌疑人，两个人的身份发生了根本性的互换。

张王二人原本的身份张王二人身份发生了根本逆转

与此同时，另一件怪事浮出水面，警察在王希员手机的使用记录下，发现了一条6月份的通话记录。不对啊，王希员3月就已经失踪，6月份为什么还会使用手机呢，而且只有这一次的记录。警察觉得，这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不小心使用了一次，于是开始调查使用手机的人。经过调查，使用手机的人是一位叫孙某某的女性，警方再度陷入了怀疑，孙某某身高160，身形瘦弱，想要杀害王希员这个壮年男性还真有点难度，警方慎重考虑后，暂时没有传唤孙某某。

案件进行到这里，警察实在是不敢用常规思维去想这个案子了，除了机井藏尸案、杀人未遂案之外，很可能这后面指向的是王希员被害案，三案相套！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杀人

警察陷入了迷茫，张本岭如果杀人，那他怎么杀人，在何处杀人，尸体又如何处理？突然，侦查员董磊的脑海中浮现了张本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两个杀手太笨了，如果是我杀了人，我就把人拉到火化场去，让你找不到”。这句话和商河县公安局王玉山局长脑海中的思想深深地有接触了，他对记者表示：“我现在找王希员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死人也找不到，那么会不会就是张本岭所说的，他将王希员拉到了火化场去销尸灭迹了呢？”

但是，在我国火化尸体需要严格的程序，如果是正常死亡，需要医院出具死亡证明，还需要村委会出具相关申请；对于非正常死亡，还需要警方出证明。在这么严格的制度下，张本岭该怎么办呢？不过考虑到张本岭是殡葬服务人员，会不会利用其中某个警察不知道的漏洞呢？带着这样的疑惑，警察开始调查2010年3月商河县殡仪馆的火化记录。结果发现，张本岭运来火化的尸体都有严格的手续，这些人的家属也被警方找到核实情况，证实张本岭的确曾经帮助他们家火化尸体。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侦查员联想起张本岭的住处，怀疑他的业务可能遍布周边的几个县市，警察来到了周围的几个县市2010年3月的火化记录。在乐陵市殡仪馆，警察根本没找到张本岭这个名字，但却意外发现一个叫张召起的运尸人驾照复印件上的照片和张本岭一样，这立刻引起了警察的怀疑，于是警察将张召起运来的尸体进行了一一排查。结果张召起送来的尸体也都是真实死亡的人，手续也都完整，这再度令警方陷入了怀疑。为了证明张召起就是张本岭，警察提取了张召起运尸时签字处的指纹，对和前期调查时采的张本岭指纹进行了比对，警察同时也比对了运尸介绍信上签字的笔迹和之前张本岭作为证人接受问讯时签字的笔迹，证实张召起就是张本岭。

张本岭的火化记录

警察十分不甘心，之前警察调查了商河县殡仪馆2008年到2010年所有的火化记录，当警察再次随意翻看的时候，突然一个名字映入了警方的眼帘——丁某甲，这个人难道不是在乐陵市被张本岭火化了一次么，怎么这里又出了一个丁某甲呢？警察立刻联系丁某甲的家人，家人证实，这个人是2008年去世，并在商河县火化。那么2010年这个火化的丁某甲很可能就是被害的王希员！

证据在哪里

案件进行到这里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曾经的犯罪嫌疑人王希员成为了被害人，曾经的被害人张本岭成为了犯罪嫌疑人。虽然查到了可疑之处，可是仅凭目前的结果，只能说明张本岭伪造了证件，至多是火化不明物，但不能直接证明张本岭杀害了王希员，也不能证明这个被火化两次的丁某某是王希员。而且，张本岭究竟利用了什么程序上的漏洞呢，按道理一个人火化两次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村委会的火化申请和死亡证明都只有1份。

外围走访的办案人员也有了进展，2010年3月9日，某汽车配件商店的老板田某某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当天张本岭的汽车在王希员家附近抛锚，无奈之下张本岭请自己去帮助拖车，而车上还有一个人，正是王希员！警方立刻意识到，张本岭是王希员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张本岭作案的嫌疑陡然上升。

警方凭借经验推测杀人现场应该是在张本岭经营殡葬生意的店铺附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2012年底了，张本岭的店铺在2010年10月份的时候就已经退租，这个店铺经过多次转手，又经过几次装修，早就无法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但出租人反映，张本岭店铺里有一张巨大的联邦椅，因为很重，张本岭又执意抬走，所以令他记忆深刻。警察猜测椅子上会不会留有什么痕迹物证呢？警察于是决定调查这个联邦椅，于是向张红霞询问这张椅子的去向。而张红霞反映了一个关键信息，上面的垫子不翼而飞了，在她询问张本岭的时候，张本岭说垫子脏了，被扔掉了。这个现象在农村很反常，大家收入平平，垫子脏了应该去洗，而不是直接扔掉，警察推测垫子上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椅子更是如此。

于是，找到联邦椅就成了重中之重，很巧的一点是，警察在张本岭家中看到了这个联邦椅，警察将椅子摆在了面前开始调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发现，椅子被仔细地清洗过。侦查员突发奇想，会不会背后的木条之间藏着没有被洗掉的秘密呢？功夫不负有心人，警察在这种十分隐蔽的地方提取了几处及其微量的血迹，最终鉴定结果，这几处血迹都是王希员的！张本岭清洗了椅子，扔掉了垫子，可是百密必有一疏，他没有想到椅子背后的木条里居然能藏着血迹。而在这次侦查中，警察还意外地发现了张本岭伪造的驾照，并且联系到了真正的张召起本人。

警察的取证

同时，另一组侦查员发现，孙某某的男朋友是一个叫李文西的男子，李文西是张本岭店铺里的助手，也是张本岭的朋友！他们还有更大的发现，原来，他们找到了郑店镇郑店村丁某甲的儿子丁某某，证人丁某某的证言及辨认笔录证实，其父亲丁某甲于2008年农历11月12日去世，当天在商河县殡仪馆火化，过了半年多，要办遗属补助时，找不到火化证了。于是丁某某找到了本村的郑方夫，让他想办法补个火化证。在郑方夫家里，经郑方夫介绍，丁某某将村会计郑清友开具的介绍信给了张本岭。过了二十几天，张本岭将火化证给了丁某某。又过了几个月，郑方夫对某某讲，上次补火化证的介绍信丢了，火化厂非要这个东西，于是其通过郑清友又开了个介绍信给郑方夫，内容是空白的。

郑方夫的话证实了丁某某所说的话，丁某某丢失火化证后，郑方夫知道张本岭从事殡葬服务业，可能有熟人，就托张本岭办这个事。丁某某给了张本岭一张村委开的火化介绍信，后来张本岭把办好的一张火化证送到其家里。2010年3月9日，张本岭到郑方夫家，说原来开的那个丁某甲的火化介绍信丢了，火化场非要介绍信，让其再开一张。无奈之下，郑方夫只好找到了丁某某，让丁某某找村委又开了一张火化介绍信给张本岭带走了，这就是刚刚所提到的空白的介绍信。郑清友和张本岭相互认识，出于信任也就没有填写上面的死亡信息。

2010年6月仍在使用的手机、辈分发错的短信、椅子上的血迹、伪造的证件和各类证明......在这样强大的证据攻势下，张本岭和李文西最终承认，他们杀害了王希员！

真相终于大白

据张本岭交代，2009年3月到10月期间，自己曾经多次被人跟踪，心中十分恐惧，特别是几次险些遭遇交通事故、险些被爆炸物炸死的经历更是让他心惊肉跳。他叫来姐姐商议，可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致自己于死地。这些现象终于在2010年初结束了，他暗自庆幸。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气愤不已。他的妻子张红霞与他多次吵架，并离家出走。无奈之下，他来到电信公司营业厅，企图调查妻子的通话记录，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找到妻子的行踪，可是没想到，这一找居然发现，妻子和王希员通话频繁，通话账单老长老长，一个月通话费用居然有200多块钱。

这和证人张某甲和张某乙的证词吻合，张某甲就是营业厅的工作人员，而张某乙是张本岭的朋友，张本岭拿着账单和张某乙多次吐槽。

张本岭怀恨在心，一直企图上门向王希员讨说法。2010年3月9日，机会来了。这一天张本岭的汽车在王希员家附近抛锚，由于妻子离家出走，张本岭只好请来王希员协助拖车。此时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张红霞就躲在王希员的养鸡场里，二人一起拖着车来到了田某某的汽车配件厂，而随后二人一起开车来到了张本岭的店铺。

李文西早已守在店里。张本岭质问王希员为何要勾引自己妻子，争吵中二人厮打了起来。一个人怎么能是两个人的对手？张本岭和李文西一同用木棍打晕了王希员，二人只好将王希员抬到里屋，等其苏醒。然而过去了几个小时，王希员仍然没有醒过来，张本岭再度查看时，发现王希员已经没有了呼吸。二人急中生智，策划出了这场惊天巨案。

张本岭按照前面所讲述的方式拿到了火化介绍信，自己填写了丁某甲老人的信息，拿着这张介绍信找到当地负责办理火化证明的刘清堂。办理火化证明的时候，刘清堂留下了张本岭的驾驶证复印件，驾驶证上的照片是张本岭本人，刘清堂也就没有注意上面的名字。因为郑店镇东街村的刘国锋也干拉尸体火化的生意，在办手续过程中，刘清堂给刘国锋打了个电话，问他“你村里刚老了人，你咋没有拉”，意思是问他为什么没有干这次这个活。刘国锋回答说“我不知道村里死了人，人家可能有亲戚”。刘清堂认为刘国锋不在村上居住，不知道村里死了人也正常。打电话时，其没有提“丁某甲”这个名字，而当时坐在一边的张本岭却心惊肉跳，要知道，如果刘清堂提及这个名字，刘国峰势必说出这个人已经在两年前死亡的事实，此时此刻的刘清堂也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离一件惊天大案的真相如此接近。拿到火化证明，张本岭和李文西松了一口气。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特意将王希员的尸体抬到乐陵市而不是在商河县进行火化。只要过得了火化场这一关，一切就都能顺利完成。在当地，火化的工作程序是火化场工作人员把尸体送到火化炉附近，并问张本岭、李文西二人火化证明带来了吗，他们只要说带了，火化场工作人员就让他们到业务室办火化手续，同时其这边把尸体送到火化炉里火化。约半个小时，张李二人手续办完了，火化场工作人员把骨灰盛到骨灰盒里让他们带走。根据当地的风俗，郑店镇及商河县来的尸体都是遮着脸用尸袋包着进行火化，是否露出脸来由殡葬服务人员操作，火化场不会管。所以，火化场的工作人员也不曾发现，78岁的丁某甲是33岁的王希员。

火化后张本岭和李文西将王希员的骨灰抛入了乐陵市善化桥下的马颊河里。此后，李文西拿起王希员的手机，编造了外出躲债的短信，但是他不清楚王希员的亲戚关系，不慎将一位叔叔的称呼发错，也就是这一点疏忽，成为了警方敲开真相之门的起点。

当警察因为王希员杀害张本岭的杀人未遂案找到张本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前一年的种种异常，居然是王希员想要杀死他。在惊恐之余，他的心理状态也有了很大变化。之前是他愧疚难当，十分忐忑，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觉得心安理得，既然王希员想要杀害自己，那自己先下手为强也没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觉得是老天在保护自己。而他的帮凶李文西，也因此得到了心里安慰。正是这样的心理优势，使得张李二人在面对警察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如果不是那条短信，恐怕警察也不会轻易想到他们的头上，毕竟谁会想到受害人转而变成了施暴者呢。

总结

随着张本岭和李文西的到案，这场案中悬案终于落下了帷幕。这几件案子令人震惊的地方在于：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发生的，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事情的发生和真相，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都仅仅知道真相的一部分而非全貌。

整个案件牵扯到8个主要人员：王希员、张红霞、张纯祥、韩宝山、韩本利、张本岭、李文西、孙某某。王希员、张红霞知道自己将要雇凶杀人，但具体杀人的方式和准备工作他们并不熟悉，张红霞甚至不知道两位杀手内斗的细节；张纯祥只知道自己帮助介绍了杀手，但具体杀谁以及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王希员只知道雇佣杀手，却不曾想过自己也会被杀；韩宝山杀害韩本利时，没有想到自己的老板很快也会丧命甚至被捕时还懵然不知，认为王希员一定逃窜了；张本岭、李文西在杀害王希员时，不知道王希员曾经雇佣了杀手想要杀害张本岭自己；孙某某更是想不到李文西送给她的手机是一名死者的。

结果

王希员，从一个家庭富裕的养鸡商人变成了婚外情的主角，最终命丧黄泉，留下3个未长大的孩子。

张红霞，从遭受家暴的受害人变成了雇凶杀人的犯罪嫌疑人，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

韩宝山，从一个妻子眼中兢兢业业的老实男人变成杀人狂魔，为了钱财不惜屠杀伙伴，最终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在2015年减为无期徒刑。

韩本利，从一个老乡眼中的老实人变成贪财的魔鬼，最终客死他乡。

张本岭，从受害人变为犯罪嫌疑人，留下多病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

李文西，从一个路人到身陷囹圄的犯罪嫌疑人，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9年。

至此，本案全部告破！

**本文参考中央电视台法制频道《天网》栏目“算计”**